夏日的蝉鸣在几场透凉的秋雨里渐渐稀落宣告着夏去秋来。
西里村的天空变得又高又蓝像一块洗得发亮的巨大绸缎。
风里少了燥热多了清爽卷着落叶和成熟的谷物气息拂过家家户户的院墙。
对于小普同来说这个秋天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那个在泥巴里打滚、在麦垛上疯玩、在田野间追逐蜻蜓的五岁孩童仿佛一夜之间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门槛前。
今天是他上学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小普同就醒了。
不是被母亲叫醒的而是心里揣着一只扑腾的小鸟自己睁开了眼。
堂屋里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母亲李秀云正把最后一件东西——一个崭新的、用蓝布缝制的小书包——仔细地挎在他的小肩膀上。
书包不大但针脚细密里面空荡荡的只装了一个崭新的铁皮铅笔盒上面印着鲜艳的火箭图案还有两个崭新的田字格本子和两支削好的铅笔。
书包带子有点长李秀云细心地帮他调整好长度打了个结。
“到了学校听老师的话别跟人打架好好念书。
”李秀云一边整理着儿子的衣领一边絮絮地叮嘱着眼神里混合着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六岁多的孩子在她眼里还是个小不点就要独自去面对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了。
父亲吴建军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没说话只是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儿子刚剃不久、还有些扎手的圆脑袋目光在他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新”衣服和新书包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村后深秋的潭水却让小普同莫名地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爹娘我走啦!”小普同挺了挺小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像个大人。
他迫不及待地迈开小短腿跨出了院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
他的脚步轻快而带着点雀跃崭新的书包拍打着他的小屁股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那声音听在他耳朵里是出征的战鼓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学校在村子的东南角离他家不算太远走过两条巷子再穿过一片小小的打谷场就到了。
远远地小普同就看到了那圈熟悉的土坯围墙还有墙内高高探出头来的几棵大杨树。
那几棵树他以前远远见过只觉得特别高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像几个沉默的巨人守卫着那里。
今天走近了看更觉得它们高得惊人巨大的树冠几乎要触到湛蓝的天空金黄的叶子在晨风中哗哗作响洒下斑驳跳动的光影。
学校没有气派的大门只有两扇简陋的、刷着斑驳蓝漆的木栅栏门此刻正敞开着。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孩子和家长闹哄哄的像赶集一样。
孩子们有的兴奋地追逐打闹有的紧紧拽着大人的衣角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大人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递着廉价的纸烟聊着地里的收成和孩子的淘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泥土、汗味、劣质烟草和崭新布料的特殊气味。
小普同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小胸脯里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其他大孩子的样子挺直腰板独自一人走进了那扇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大门。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堵高大的影壁墙青砖砌成有些年头了上面用红漆刷着几个褪色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绕过影壁墙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挺大的土院子没有专门的操场地面被踩得光溜溜的泛着灰白。
院子中央和四周就是那几棵他远远望见的大杨树树干粗粝树皮斑驳如同沉默的老人见证着一茬茬孩子的来去。
它们的分布似乎有种刻意的均匀巨大的树荫投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清凉的庇护所。
院子的北面是两排半坐北朝南的土坯房。
房子不高青瓦屋顶木格窗户糊着有些发黄的窗户纸。
第二排房子中间留出一条过道。
按照昨天父母打听来的信息小普同知道最里面的那排房子是一、二年级的地盘各有两个班;中间那排房子靠西是三年级两个班靠东是四、五年级各一个班;最前面靠西那半排房子有两间一间是六年级一间是活动室。
老师的办公室则在两排房子中间位置前排两间后排两间。
此刻院子里人声鼎沸孩子们像一群刚放出笼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追逐奔跑。
高年级的孩子显得老练一些三五成群地聚在树荫下或墙角边低声说笑眼神里带着审视新来的“小豆丁”的优越感。
低年级的孩子则明显带着初来乍到的懵懂和兴奋多数在院子里毫无目的地互相追赶尖叫着笑闹着尘土在他们脚下飞扬。
小普同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这陌生而热闹的一切。
他看到几个男孩蹲在靠近院墙的泥地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单腿蹦跳着玩“跳房子”;看到几个女孩围成一圈甩着用旧布条搓成的简陋绳子玩跳绳嘴里还念着童谣;还看到几个孩子围在杨树根下聚精会神地趴在地上弹玻璃球小小的玻璃球在泥地上滚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种游戏都让他觉得新奇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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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凡人吴普同第30章 新书包里的钟声来源 http://www.101vip.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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