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合上那本血字斑斑的《漕运考》指尖的颤抖过了好一阵才平复。
前朝御史李明远的绝笔与其说是奏疏不如说是一封写给未来的遗书。
一个盘踞在大晋根基之下的庞然大物名为“德明社”正通过无数看不见的触手汲取着这个王朝的生命。
他将手记归于原位环顾四周。
星象图、疆域图、无数被封禁的古籍……这里并非藏书楼而是一座陵墓埋葬着无数不甘的真相。
山长苏渊究竟想让他做什么?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切恢复原状不留一丝痕迹这才转身走下楼梯。
守门的老者依旧阖目端坐仿佛一尊石雕。
“多谢老先生。
”林昭走到门前躬身行礼。
老者这才缓缓睁眼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映出了林昭身后那片深沉的黑暗。
他打量着这个六岁的孩童许久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开口:“星图之下皆为棋子。
看得越多越难落子。
” 林昭脚步微顿。
他听懂了。
鉴微之力下他能感知到老者身上那股混杂着悲哀、麻木与一丝微弱希冀的复杂气息。
这是一个被秘密囚禁了一生的人。
“学生明白。
”他再次躬身快步离去。
老者望着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干枯的手伸入怀中摩挲着一块同样质地的黑色令牌喃喃自语:“又一个……但愿这一次能有不同。
” 山雾渐散观云小筑院中已有了人声。
“阿昭你起这么早?”黄文轩用毛巾擦着脸含混不清地问。
“嗯。
”林昭应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你脸色有些发白不舒服?”齐洲的声音从旁传来他摇着扇子目光审视。
林昭随口应付着转身进屋时太阳穴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按了按眉心。
那些血字遗言带来的冲击远比他预想的要大。
后山农田刘教习手持竹杖面色如铁。
“今日继续。
”他言简意赅。
裴云程等人一脸屈辱地拿起农具动作生涩。
林昭沉默着手中的锄头一次次砸进泥土力道比往日沉重了许多翻起的土块都带着一股被撕扯开的狠劲。
他的视线似乎凝固在锄头与土地的交接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德明社……”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阿昭你怎么了?”黄文轩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林昭抬头挤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没事昨晚没睡好。
” 黄文轩狐疑地看着他却也问不出什么。
不远处齐洲的目光不时扫来带着几分探究。
田埂上刘教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那孩子挥锄的动作里少了几分平日的从容多了些许郁结之气。
休息的钟声响起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走向树荫。
刘教习缓步走到林昭身边看着他额角的汗珠声音不高不低:“刀磨得太快是好事但得先有个结实的刀鞘。
” 林昭握着锄柄的手指一紧抬头看向刘教习。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重量。
刘教习心中微震这眼神…… “学生明白。
”林昭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刘教习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话是山长让他带的至于这孩子能听懂几分又会如何去做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刘教习的话音字字敲在林昭心上。
他瞬间明白这是山长在借刘教习之口提点自己。
那柄名为锋芒的刀需要一个名为隐忍的鞘。
他重新握紧锄柄这一次动作沉稳了许多。
锄头落下翻开泥土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内敛的韵律。
表面看去他与往常无异但那颗六岁身躯里的灵魂却在悄然凝聚着一股冷静而坚韧的力量。
不远处裴云程依旧沉默地劳作动作已不似初时那般笨拙。
他偶尔投向林昭的目光少了纯粹的敌意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与不屈。
林昭的鉴微之力悄然掠过捕捉到了这位豫州案首正在重塑的骄傲那是一种从学问至上的清高转为知耻而后勇的坚韧。
“有点意思。
”林昭心中暗忖这样的对手才不至于让这书院生活太过乏味。
黄文轩与齐洲在一旁低声交谈担忧的目光不时瞟来。
“阿昭今日确实有些不对。
”黄文轩皱眉。
“心事重重”齐洲摇着扇子压低声音“昨夜山长召见怕不是什么好事。
” 两人正欲上前却见林昭已完全沉浸在劳作中神情专注而平静便只好作罢。
齐洲轻叹:“算了这小子心思比海深他若不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 午时劳作毕。
林昭走在最后脚步不疾不徐。
刘教习那句话让他彻底洞悉了山长的用意。
藏书楼顶层的秘密不是催促而是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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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靠双眼从寒门到权倾天下第279章 一个人的深渊来源 http://www.101vip.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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