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天光却未明。
苏晏清踏过结霜的荒道行至三岔口。
此处曾是旧时官驿与民路交汇之地如今人迹稀少唯余残碑断木静默如守墓者。
她停下脚步解下肩上那口金锅——十年风雨未曾离身的重器此刻在晨雾中泛着黯淡光泽像一段褪色的功名。
她蹲下身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刨开积雪下的泥土。
一寸、两寸……指尖触到碎石与寒根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埋了它吧连同那些刀光火影、朝堂权谋连同那一场以味载道、步步惊心的仕途。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轻却不容忽视。
她回头看见一个瘦小身影提着一盏破灯笼在薄雾中跌跌撞撞跑来。
是那个常在灶前打杂的小灶童脸冻得通红鼻尖挂着冰珠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粗陶碗。
“阿娘!”孩子喘着气声音哑涩“我留的怕你路上饿。
” 苏晏清心头猛地一颤。
阿娘——这称呼她从未应过却不知何时已被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悄悄叫起。
他们不是亲眷却比亲人更早懂得她的冷暖。
她望着那碗冷粥米粒已凝成块状浮着薄油花分明是从昨夜残羹中偷偷藏下的。
她轻轻摇头:“锅走了粥也该冷了。
” “可火……在我心里。
”孩子固执地把碗塞进她手中掌心滚烫像捧着未熄的炭。
那一瞬她眼眶骤热。
不是为这碗粥而是为这一句“火在心里”。
她一生以食为政烹的是人心煨的是世情原来最深的道理竟被一个不识字的孩童说得如此透彻。
她没再推拒只缓缓摘下头上竹笠轻轻戴在孩子头顶遮住他凌乱的发丝和冻裂的耳朵。
“好孩子回去吧。
”她说声音很轻却稳如磐石。
孩子站着不动直到她转身远去才低声唤了一句:“阿娘走好。
” 她没有回头。
但走出十步后左手悄然松开让那碗冷粥滑落于雪地。
不是轻慢而是成全——有些温度不该由她带走。
真正的延续是让它留在原地化入大地生出新的炊烟。
继续前行数十里抵达一处废弃驿站。
墙垣倾颓门楣剥落可整面南墙却被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稚拙的、工整的、歪斜的、带血痕的……层层叠叠如碑林耸立。
《素心粥记》。
有人写道:“腊八那夜我在城门外饿晕醒来喝到一碗热粥从此不再恨这世道。
” 另一行:“她给流民分饭时从不看身份只问一句——你有多久没吃饱了?” 还有人刻下:“我爹临死前说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顿饭是女相公亲手盛的一勺糙米汤。
” 这不是史书却是比史书更沉的见证。
陈归笔立于墙角青衫落雪手中捧着一部线装册子封皮题着三个小字:《相灶记》。
“我写完了。
”他上前一步递出书卷“写你如何用一锅饭煮垮了铁规也煮碎了自己。
” 苏晏清接过翻至最后一页。
空白处一行蝇头小楷静静躺着: “真正的相公不在庙堂在每一口未冷的饭里。
” 她久久伫立终将书贴于胸口仿佛听见千万人低语汇成一股无声洪流冲刷尽她心中最后一丝犹疑。
夜深宿于荒庙。
残佛蒙尘香炉倾倒唯有膝上金锅尚存一丝余温。
她闭目调息却知此身虽归山林魂魄早已散入人间烟火。
忽然马蹄声破寂而来。
不多不少一人一骑自远方踏月而至。
黑氅猎猎身形凛冽。
萧决翻身下马未携兵器亦无随从。
他站在门槛外不曾踏入也不曾开口劝留。
只是默默取出那只从不离身的干梅匣放在她面前。
然后一页页翻开。
那是她曾经随手写下的菜谱——玉露羹、雪底芹芽、寒鸦醉枣……每一张纸边皆有他亲笔批注墨色深浅不一似经年累月所书。
“此味初尝于春闱放榜夜因她而知人间有甜。
” “此味她重伤时仍为我熬我尝出她血里的苦。
” “此味是我唯一记得的母亲的味道——原来她早懂我无母之痛。
” 纸页翻到最后是一张信笺。
上面仅有一句: “余生之味唯她不可缺。
” 庙内寂静唯有烛火轻晃。
苏晏清指尖抚过那些字迹一笔一画皆似刻入骨血。
忽觉舌尖微动——竟尝到一丝极淡的梅香清幽回甘缠绵不去。
她怔然抬眸:“你……一直能尝?” 萧决看着她目光如雪后初晴。
他点头。
“从你为我煮第一碗羹起。
” 顿了顿低声道:“我瞒着。
”她指尖抚过那些字迹纸页泛黄墨痕深浅交错像一条蜿蜒曲折的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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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靠食谱当上女宰相第268章 你尝到的咸是你哭过的夜来源 http://www.101vip.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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